池靳办公室里的休息室被改成了间卧室,装潢设计都由他亲自把关,算不上多奢华雅致,但却是一贯的贴心,处处都是顺了云宁的小习惯,尤其还摆上了云宁喜欢的游戏角色图案的抱枕——即使这和整个房间的装潢格格不入。池靳没有午睡的习惯,这间休息室是留给云宁午睡的。
大概是上午发生的事太多,云宁午餐也没吃多少,被池靳哄着才多吃了几口。也知道云宁这还是有点心事——这点比较像小孩,心事藏不住。
休息室里的枕头似乎比家里的还软,云宁靠在枕头上,把唐老鸭状的玻璃吸管放进杯子里,和一些碎冰块碰出清脆的声音,云宁捧着一杯橘子汁低头小声跟池靳说道:“感觉…好不真实……”
池靳现在满脑子只想死死抱着云宁不撒手,于是顺势就把小孩揽到怀里了。他的宝贝大概是有什么想告诉他的,“什么不真实?”
“就是…”云宁咬着吸管,又发现玻璃吸管咬不动,于是抬起头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,池靳听到这句话肯定会生气,他不想让池靳生气。眼睛无意识向上盯着池靳,看起来像是撒娇却又有点讨饶的意思,“万一…我是说,万一那个人不是我呢……”
云宁觉得他从出生到现在的人生实在普通至极,没有一丝的波澜,按部就班地一步步按照计划进行,人群中再平庸不过的一个,也许遇到池靳是计划里唯一的意外。
池靳告诉他的那些就好像在电视剧里的剧情般不真实——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在他身上吗——他从不觉得自己哪一天也会成为电视剧的主角。反而办公室里那些人说的更加真实而贴近他,本来他遇上池靳就算是他的好运,被曲解成肮脏些的关系似乎也情有可原。
他到底抢走了谁的东西,谁才应该是池靳身边的那个人呢——要是池靳哪一天找到了那个人,他要怎么办才好。一想到这里云宁竟感觉浑身发凉——受不了池靳离开他,更受不了池靳会抱另一个人。
“没有那种可能性,宝贝。”池靳声音低沉磁性,看着云宁的眼睛说道。
云宁眼睛里装着许多东西,除了那些澄澈明亮的爱意之外,还有更多的是犹豫不决和对自我的否定。这些情绪池靳只在很久之前看到过,那时候的云宁脆弱又不安,像个还不会站立的羊羔,只会颤颤地看着他,连走过来的力气都没有。
这不太好,太让人心疼了。池靳沉默了下,把云宁手里的玻璃杯拿走放到一边,又把人抱到了自己面前。他沉下目光,抿直唇眉毛也皱了起来,“宝贝过来…我们谈谈。”
池靳已经很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他说话了,云宁到底还是对这样的池靳有一些阴影的,听到池靳有些生气,就听话地在池靳面前低下头了。
为什么今天总惹池靳生气,云宁一下子心情低到了谷底,想开口说些什么来挽回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,池靳第一天让他去上班,第一次把以前的事情告诉他——但是他好像又说了一些不应该说的话——这样倒不如别出门比较好,还不会给池靳添麻烦。
云宁讨厌自己给任何人添麻烦,尤其是池靳。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不讨人喜欢,连带着自己都会厌弃自己。
面前的云宁垂着头不说话,只是池靳知道他的宝贝手都在打颤,柔下语气让小孩知道自己并不是要训他,“抬起头看着我,宝贝。”
家里的规矩是有些问题一定要严肃处理,比如在彼此对对方的信任上。在对待云宁敏感的心思这方面池靳总是充满耐心。他从来不介意把一些话再重复几遍,只要云宁有一点不安他都会不厌其烦地用心哄着。
云宁又抬头,这种时候身高体型的差异就明显极了,池靳完全是带着些压迫感俯视着他的,一看见池靳严厉的目光,原本那一点点的委屈就突然好像被悄然放大了无数倍——心里那块总容易委屈的地方,一看到池靳就要迫不及待想跑到池靳怀里。眼眶是控制不住地泛红,喉间也开始发酸——一定是池靳把他惯坏了。
“宝贝是不是害怕我凶你了,”池靳最怕他的小孩哭,一看到云宁要红眼圈就顾不上什么严肃处理了,把小孩抱近了些,用手轻轻捂住了云宁的耳朵,凑近了些低声说道,“我最舍不得宝贝哭了…是不是什么话都要告诉我?”
其余的杂音已经一概听不到了,云宁只能听见池靳的声音在耳边,眼前也只有池靳担忧的眼睛。云宁几乎是哑着声音说的,“我怕…你不喜欢我了。”
他再清楚不过现在所说的话完全就是无理取闹,是些毫无意义的猜测,他也完全承认他就是想让池靳再一次哄他——至少这能证明池靳现在还是喜欢着他的——怎么会一天到晚只缠着池靳,不是惹池靳生气就是要哭,还要等池靳耐着性子哄他。
“但是我知道…你最喜欢我。”云宁想到这里赶紧又接了一句,红着眼睛向池靳承诺着,“最后一次…我就最后一次问你,以后再也不问了。”
“还可以多问无数次。”心里似乎有一百只小羊乱跑,还心疼得要命,池靳觉得云宁总有很多种方式让他心软。他几乎是用最温柔
的声音了,“一定要问我,任何时候担心了或者忘了,都来再问我一遍。”
“多问几遍,无论在一起多久都可以问‘你还喜不喜欢我’这样的话。”池靳对云宁说话的语气总是这样,语速放慢,平缓而温柔——云宁总觉得这是年长者的从容不迫,“只要宝贝不觉得只有一种答案太枯燥就好。”
“担心那个人是不是你吗…”比云宁成熟的年长者似乎对这样的想法有些无可奈何,“可是世界上有很多人,有很多叫云宁的,也有很多叫池靳的人,也许宝贝以后会遇上看起来比我更合适你的人。”
“我们不能保证遇上的是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,甚至也不能保证,以后会不会遇到更合适的人——但合适与否都是其次的。”
云宁就像是在听老师讲课一样认真,眼睛一直看着池靳,看的池靳没忍住又亲了一口云宁,才继续说下去,“最关键的是我现在遇上了宝贝,你是独特的,我们所有已经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独特的…没人可以替代的,你那么好…那么令人心动,我心甘情愿对你忠诚不二…爱你这件事最需要忠诚。”
合不合适只是权衡利弊过后的一个简单的结论,哪怕真的有所谓真命天子命中注定,池靳对那些也并不太感兴趣。他所剩无几的些点诚恳忠诚,也已经尽数献给云宁了。
在池靳口中“爱”这个字总能轻易吐出,听久了便会习惯这个平时有些羞于表达的字眼。云宁明白池靳的忠诚,明白池靳对于他的诚实,这些特质在大多数时候难以察觉,会被其他更多的——稳重、成熟、富有魅力——所遮盖,但只有当池靳对爱忠诚时,这些特质在云宁眼中才会如此令他着迷。
“是我…今天太敏感了。是我不好,总问你这样的问题,还要你花那么多时间向我解释……”云宁低着头小声说着,眼眶还是有些红,“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,第一次跟别人谈恋爱…总是要麻烦你……”
他的宝贝现在的样子太可爱了,池靳在面对这样的云宁时总忍不住说些柔软的话:“没关系,我也是第一次…宝贝麻烦我是应该的。”
年近三十的池靳觉得他说出这句话时也许跟纯情还能搭一点边,第一次上床已经是太久远的事情了,但是跟人谈恋爱确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——以前的那些大概是算不上恋爱关系。
听到这里云宁揉揉眼睛,几乎是没有再犹豫一下,就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池靳,像是在向池靳告状一样,“今天上午的时候,我听见以前的同事在背后…说我了。说看见我们接吻了……”
云宁没有继续说下去,但是池靳已经知道了小孩今天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了——其实池靳只需要看到云宁一个惶恐不安的眼神,就能猜到云宁在因为些什么不安了,但他最想听到的还是云宁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。
“看到了会让宝贝害羞吗?”池靳故意这样问他,又看到云宁垂着眼睛摇摇头,才没再继续逗下去,揉着云宁的手继续说着。
“也许在别人眼里,宝贝是很贪心的吧。才二十出头的年纪,就跟我这样的老男人在一起,像是在贪图我些什么。”对这种事情池靳丝毫没有要避开的意思,他会直白地说出来,并且告诉云宁该怎么做。只是偏偏看见云宁这种样子池靳又想逗一下,“如果宝贝愿意开口讨要什么,那我这种已经被灌了好几碗迷魂药的人估计能把什么都给宝贝。”
看见云宁耳朵红了些,池靳才低笑着靠过去亲了亲云宁的鼻尖。
“但是宝贝,是这样,或者不是这样都没关系,你无论做什么事,总会有一些闲言在背后,解释或者反驳都没有用。”
在这之前池靳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,只是没想到这么快,云宁就已经站在他身边了而已。“必须要承认,我们有很多地方是相差很远的——这种远并不是说我们哪一方就注定要处于某种劣势,只是在别人的眼里,我们似乎不太相配。宝贝,和我在一起,这些话是无法避免的…要学会自己面对这些。”
在池靳怀里的可以是那个有点内向的小绵羊,但是不在他怀里的云宁终究会是池家的家主夫人,这个位置总是要难坐一些的。他固然可以把自己的宝贝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,但又清楚的知道云宁不能受那种委屈——就算云宁可能毫不介意,他也舍不得。
他可以把自己的宝贝保护得很好,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云宁,不会让云宁遭受一点不该他来承受的。但有些事情是云宁要学会的,站在他身边就要接受一些目光的注视——毕竟未来还很长,他们还要一起面对。
“我会教宝贝怎么做,这是身为你丈夫的职责。我只是不希望宝贝因为这个伤心…”
“我知道的,我还要跟池靳结婚。”云宁还红着眼眶,这时候露出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迷糊,但眼睛又是亮亮的,“会有人反对我们的…对不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