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手扶住方向盘,一手把后方的水杯掏出来,真的很庆幸给桑湖买了一个带吸管的水杯,既不会洒水出来,又不会呛到
他,当初就是怕他喝水呛到购入的,真是明智。
桑湖虚虚地握住杯子,把它架在自己肚子上,一手轻轻拢住,喝了好多。沁爽的白水滋润了他,桑湖放松多了,一时舒服得想要直接睡过去,下一秒恼人的痛又让痛色爬上面庞。
陆揖给水后就在不停思考,想到之前同事给的喜糖就在车里,他颇激动。赶紧把一盒混糖摸出来,心中暗暗感激这位同事,因为盒里放了一板巧克力,这可是此刻最适合桑湖的食物了。
这是一种老式的包装,一袋分为两块,以可折叠的面纸样的包装在两侧各装一块。
他拿出一块,塞进桑湖手里,把水杯拿来出来。
桑湖把巧克力从袋里掐出一块,放到嘴边咬下一块,还挺甜。
他的牙齿已经咬的酸痛,连嚼巧克力豆都费劲。
他缓缓咀嚼,还没等咽下去,一阵剧痛又起,他猝不及防又叫了出来。
“阿!………恩——-………恩——…………恩————-!”
孩子不断下移,这次疼痛它又下降了一大截,难以言喻的憋胀感愈加强烈,小腹胀痛得快要裂开。
等缓过这阵,他都忘了自己还要咽下巧克力,舌头碰到甜才想起来。手里也黏糊糊的,低头隔着湿透的碎毛一看,自己把手里握着的巧克力已经攥成了酱,很多都溢到了手心里。
陆揖听着他声音痛苦难耐,又惊又急,他几时见过这样的桑湖!
眼睁睁看着桑湖把巧克力都抓成了酱,他心痛不已,难以想象桑湖正在承受何等痛苦。陆揖看他手上都是巧克力,赶紧把纸抽出来递过去。
桑湖顺着他的手接过,愣着,也没擦。陆揖以为他还痛着,结果桑湖下一句把他直接轰蒙了。
桑湖满是巧克力的手抓着纸,转过头看着他,
“……陆揖……”
“……破水了……”
陆揖确信自己听出了哭腔。
“!!什 么 ?”
陆揖确信自己也带了哭腔。
桑湖没有听到,因为他再次同阵痛作斗争去了。他双手紧紧握拳,把纸都撕了开。
太痛太痛了,他究竟还要痛多久!而且,他仿佛感觉孩子的头已经卡在了大胯处,下身撑的慌,他越来越忍不住想要用力了。
他撑坐起来,向外坐了坐,一手扶前一手扶后,身子对着陆揖,紧皱着眉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,
“还有多久!”
陆揖也随着他的动作倾身向前,
“还有二十多分钟!”
“……呼……呼……哼……”
“……你……给医生……打……”
“……呃!……阿恩………我……”
“……呼……呼呼……想用力………恩……”
陆揖吓得简直魂飞魄散,去拿手机的时候差点把手机丢出去,拨号时还因为手汗几次按不上号码。
“医生!……你们已经到了?……太好了!……医生!我爱人说他想用力!”
“阿!好的好的!……谢谢!”
放下电话,陆揖看桑湖又躺下了,正努力和疼痛作斗争。
,他赶紧进行谈话汇报。
“桑湖,医生说你可能是急产,让你不要用力,否则有危险!你不要用力,再忍一下……”说到最后,陆揖都不忍再讲,这是何等困难的事,怎么可能说忍就忍,那得要多痛啊,陆揖早就红肿的眼眶落下泪来。
桑湖是真实地飙泪了,之前还能说是生理性眼泪,这次是因为他真的想哭,在车上的每一分钟他都是掐着数字熬过来的,现在说还要忍二十多分钟,他真的要受不了了,为什么自己三十多岁还要受这种罪!才放肆流了两行泪,更剧烈的疼痛就让他整个人都梗住了,太难过了。
“对了桑湖,听说有警察来了,给咱们保驾护航开道来了!”从后视镜看见红蓝交错的光,陆揖想起来医生说来了警察。陆揖心里热乎乎的,他们在高速上确实危险,警察来了既能开路又能保护,他心里踏实多了。
两辆警车很快开过来,一前一后护着他们,前面的车还开了大喇叭,播着“车内有病人,请前方车辆注意避让,谢谢配合”的广播,在警察的帮助下,车速又提上去一点。
桑湖感觉自己要痛死了,清醒的时候还听到这聒噪的喇叭,哭笑不得。
他越发觉得孩子就快出生了,但是为了安全,他违背身体的本能反应强行压抑住想要用力的意愿。
但很快,他忍不住了。
仿佛是身体到了一个极限,他说什么也忍不住了,开始不顾一切地狠命用力。
陆揖被他吓傻了,
“桑湖!还不能用力!”
“……恩———………恩———……啊!……”
回应他的只有桑湖的用力声,他多希望自己会飞!这样就能不被限于这车速了,可以更快带桑湖到救护车上。
警车带着他们稳速向前,没多久,看
见收费站到牌子了!
陆揖从这里出入多次,从未觉得这般亲切过,
他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桑湖,后者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。
“桑湖!桑湖!看见收费站了!”
桑湖现在浑身暴热,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充血严重,视线也模糊非常。因为用力太猛,他头晕晕的,反应也变得迟钝,过了得有好几秒才明白陆揖说的什么意思。
他点点头,已经不知道陆揖专心开车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了。
“桑湖!我看见救护车了!”
陆揖大叫,他已经能望见救护车就等在收费站出口,而医护人员已经站在那里待命,而车前的过口已经专门为他们打开,不再设关卡。陆揖感动又感激,声音都很颤抖。
桑湖却什么也没听到,好像陆揖有说什么,可他已经不在乎了,他正在做一件大事。
刚才那阵力用完,他就感觉不对。
把手伸进裤裆里,再伸出来时带了一手混着血丝的羊水,自己真是流了好多羊水啊。
他看向陆揖,缓缓张开了嘴……
车前的警车已经闪到后面去,为他们的车腾出位置,让他们快速通过。眼看救护车近在咫尺,医生们也都走过来,陆揖心里有底了,他稳稳停下车,转过身想解桑湖的安全带。
“它出来了……”
陆揖当场静止,眼睛盯着桑湖满是羊水的手,一动不动。
“……我摸到头了……”
陆揖一个激灵,死盯桑湖的裤裆,他的裤子还一点没脱,所以可以明显看出来确实有一个小小的弧度。
陆揖的大汗珠子摔到座位上成八瓣,然后浸了进去。
“咔”医生开门的声音把陆揖从震惊中唤醒,他“啪”打开桑湖的安全带,然后跑出去。
桑湖被医生拉着站起来,以极别扭的姿势杵着,他一步也走不动。
组合式救护车用担架已经推过来,医生和护士把桑湖扶上去,陆揖也凑过去搭了把手。
全程没有一分钟,桑湖已经躺在了救护车里,他双腿被架起,医生正在检查。
“胎儿已经着冠,宫缩强的时候用长力,其他时候用小狗式呼吸,短促的那种。”
桑湖一边吸哈吸哈的呼吸一边点头,还是很痛,但是他可以放肆地用力了,可以发泄痛苦了,马上就要结束了!
医生的手就搭在他肚子上感受宫缩,
“准备——十秒钟啊!一!二!……十!好!短促呼吸。”
这波阵痛好痛好痛,医生还会到处按,他躲都躲不了,用力过后看看就在旁边等的陆揖,更难受了,就为了给你生龟娃子!
陆揖仿佛看出他的怨念,伸手给他抹了抹额头的汗,俯身在他大脑门上亲了一口。
桑湖一下子消气了,伸出手去,陆揖马上握住了。
强阵痛来的很密,他没来得及把陆揖的手放下就开始用力了,把他手指攥得吱吱响。陆揖却像没事一样,又给他抹眼角的泪。
不过这波过去后,桑湖果断丢开他的手,不好借力还滑得很,不好用力。
这次用力倒是颇有成效,医生说宝宝的头就快出来了,他们可能等不到回医院了。
挺好的,快点生出来就不痛了,桑湖现在只想摆脱掉这痛苦。
医生又一声令下,桑湖抬起身子,稳稳地发力,其实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,但是实在太痛,痛的他不得不用力。他能感觉到,自己的身体都在颤抖,而陆揖就在托着他的后背。
终于坚持到十秒,他本想赶紧停下休息一下,可是憋胀感越来越强烈,他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裂开了,他一定会被逼疯,身体不受控制地继续施力,医生也在他身下摆弄,他痛的面目扭曲,然后一下子,有什么东西出去了,股间一小阵温热,他软绵绵倒下,嘴里“嗬”“嗬”地喘粗气。
“宝宝的头出来喽!”
桑湖看着车顶想,原来是头出来了。
陆揖托着他的背让他躺下,然后凑过去看了一眼。
桑湖的大腿还在颤抖,那脆弱之处含着一颗黑球,以球为中心到处是血迹和羊水,随着桑湖的呼吸,小球也一动一动的。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。
医生给小娃吸吸嘴里的羊水,他马上嘤嘤哭出声来,陆揖直接惊得打起哭嗝,桑湖也听的抬头向下望,可惜看不见。
医生拍拍桑湖的膝盖,
“来,用力吧,和它快点相见。”
宫缩又起,桑湖呻吟一声,皱着眉头挺起身来闷声用力。
大概用力了二三十次,小娃娃都不哭了,桑湖才娩处一侧肩膀,医生果断用手肘给他推腹助力,桑湖猝不及防“啊呀”的叫出声来,然后再次呜咽着飙泪用力,又过了大概十分钟,另一侧胎肩也出来了,医生把娃娃拉出,带的桑湖又是一声哑叫。
原来是个小姑娘,真是个千金啊,把她爸好一通折腾,还以为要生在车里。
生完没两分钟
就到了医院,大小一通检查都健康极了,陆揖这才想起来和爸妈报了平安。
从此他们也是有女儿的人啦!